Friday, December 09, 2011

296天的愛

還記得,從戲院光影的映照下,是你熟悉的輪廓。
我的手緊緊握住你的手,很害怕你會離我而去。
在戲院中偷偷地親你的臉頰,你靦腆地微笑。
我的淚水快要從眼眶滴下來。
那天晚上,我向你說分手。

九個多月前的一個晚上,我們決定走在一起。
我難以相信這是事實,興奮得徹夜未眠,老是想著你可愛的容貌。

我喜歡跟你每天見面
我喜歡走在路上跟你有說有笑
我喜歡牽住你的手看每一齣電影
我喜歡與你一起喝星巴克的咖啡
我喜歡你拿我的電話玩小遊戲
我喜歡身上噴有YSL香水的你
我喜歡到世界各地為你準備小禮物
我喜歡看著你拆禮物的樣子
我喜歡每朝收到你傳給我的「早晨」
我喜歡跟你的朋友一起吃火鍋
我喜歡到你家接你去補習
我喜歡送你回家的
goodbye kiss
我喜歡你為我哭得聲嘶力竭
我喜歡你開心地笑
我喜歡你的全部

跟你說分手是我一生中其中一件最後悔的事。
後悔得想用手槍把自己擊斃。
縱然你有做過錯事,但這一刻,我只想你繼續留在我身邊。

沒有你的日子如行屍走肉,跟本沒有靈魂。
每一晚都要靠酒精幫忙入睡,但兩三小時後便會從夢中驚醒。
手指間輕拿著香煙,一口吸一口呼,彷彿感受到與你呼吸著同一口氣。
恐懼在鬧市中遊蕩,害怕見到你與另一個他的身影。
甚至把電話中的臉書都刪除,免得看到你的一點一滴。
偶然看到你與他的故事,心臟如受十萬頓重擊般,痛得只能倘在床上,動彈不得。

分開已經一個月,痛楚並沒有隨時間而減輕,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你已經與他愛得火熱,陶醉你倆的世界中,其他的事都已視而不見。
我犧牲自己,讓你過得快樂。
但你有否嘗試了解我的痛?

愛你不是隨口說說,而是打從心底的愛你。
你的離開讓我死去活來。

我清楚自己的不足,我會盡全力為你改變,成為你心目中的男人。
你會等我嗎?



我只是暫時將你借給他,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你接回我的身邊。
我會一直隱藏於你身後,當你有需要時,便會出現為你解決問題。
這是我對你一生一世的承諾。


能夠在人海中遇見你,是我的幸運。
能夠與你相愛,是我的幸福。


請讓我繼續喜歡你。

Friday, July 08, 2011

天藍, 氣清

七月了,久違了毒辣的陽光,曬得頸背都發痛,熱滕滕的地面,蒸得人汗流浹背,街上的修路工人猶自得繼續頂着豆大的汗珠工作,一輛汽車轟轟地駛過,揚起地面的沙塵和熱氣,臉上的油益發增厚。除了孩子和工人,每人都快步疾走,找個有冷氣的洞躲進去。在天朗氣晴的日子,維港真的好漂亮,一排鐡灰色的巨獸大廈,夾在一片暗綠的湖水和藍天白雲中間,只要你人還坐在巴士裏,不用走出去嗅那海水和後面的汽車廢氣,實在賞心悅目。


火車裏的電視屏幕在播「埃塞俄比亞」的飢荒情況,我們坐在車箱裏,一眼沒一眼地看,我身旁的OL手上還玩着i-phone,她電得蓬鬆的頭在我面前晃過來,看了電視一眼,又晃了過去。


在過去的兩個月,我連寫了三篇文章,坦陳自己小時候的故事。洋洋一萬多字,總仍覺得不能表達自己所感所受的千分之一,文字真的是很簡接的東西,鋪排段落,咬文嚼字。可是當人生如瀑布般傾瀉一去不返,唯有文字使我安心,它大概是我留住時間的工具。


朋友走來問我:參加「六四」後,可否寫一篇記事?七一了,除了用身體抗爭外,要不要加一篇文章?我反覆思量,該何時發表第一篇文章,寫寫別人的故事。我很想寫,但怕寫不來,怕寫了以後的種種後果,而且,我不認為自己可以代表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可是當這個城市人愈來愈失語,愈來愈多集體消聲,人便愈發不再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什麼。這樣子活下去,有什麼意思?


Mary是聾人。她從六月開始,每隔幾天便給我發一道facebook短訊。她說,有個人,我想帶你去認識,帶你去見他好不好?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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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就在鬧市的街頭,窗外就是轟轟的巴士站,招牌靜靜在躺在街角,得承認,我是長大後第一次踏足老人院。我總覺得老人院應設在地下,而最低限度該有一片寧靜的草地,可是不,我們進去後還得上樓梯,打開一道灰鐡色的閘門,裏面有淡淡的藥油味道,映眼而進是一片蒼白的牆,蒼白地板,光管明顯選色錯誤,所有傢俱反射着白茫茫的光,人的臉色則發青。幾張桌子,一部電視和一張沙發組成了「客廳」,一群十多個老人坐在電視前,新聞嗶嗶巴巴地播,也不知有沒有人在看,但視線是望着同一方向的。


這些老人,就住在一格格的房間裏,都用木造的圍板隔開,裏面有一張單人床,一個櫃子,餘下的空間大概夠老人從床上顫巍巍地爬下來時雙手能抓住對面的牆壁。沒有人把門關上,我們走到其中一個房間的門前,牆上清楚地寫了老人的名字,他見了我們,忙不迭從床上起來,我有點不好意思,他還穿着睡褲汗衫,頭髮東歪西倒的,但Mary一手遞上買來的一袋橙,他客氣地說不用,大伙兒圍着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介紹時我循例得說我是健聽的,桌子上坐的除了我,都是聾人。


老人看上去仍很健康,我心安了,我以為會看到一個半躺不臥、氣若猶絲的景象。我身後有另一位婆婆,我跟她偶然間對望了,然後她開口:「他剛脫了牙,痛呀。」我問:「是嗎?還有什麼?你們平常有聊天嗎?」老婆婆:「我唔識打手勢喎!」,可愛得不得了,我笑。


我沒有問,他是怎樣來到這兒的。老了以後,要不在家有人相伴,要不進院舍去付錢讓人照顧。人不能在家,便進院,原因沒什麼好問的,也沒問老婆兒女去了哪裏,不敢。大伙一股勁兒在談身體。老人早前糖尿病做了個手術,現在行動不便,走路一拐一拐的,可是氣色仍不錯。每天在這兒生活,三餐不缺,味道淡出鳥來,但吃了幾個月下來讓肚腩減了不少,吃不飽隨時到廚房去再要。每天照料員會按時給吃,吃光了自己得付錢讓人打電話叫車子送到診所去再覆診。晚上九時半全體得關燈回房睡覺,白天要上街的話便自己打開門走出去,沒人會阻止。老人跟我們絮絮而談,他的手語,好漂亮。


「這裏的照料員都做些什麼的?」我問老人。


「給藥吃,餵飯,照顧老人呀,也幫我們洗澡,會給你刷背,蠻爽的,每隔兩天便幫你刷一次,其餘時間,你能自己洗,便自己洗。」


「這裏的人有跟你聊天嗎?」一天24小時,怎過?


「做一兩個簡單動作,表達明白就夠,溝通不了的時候,就拿出紙筆來,寫字。」他說。


「喜歡在這兒生活嗎?沒有人因你是聾人而欺壓你?」用手語,身邊飄來飄去的照料員便不會知道我在問什麼。


「可以,可以,大家都很和善,可以。」老人說。


我看到坐在電視前的老人們,他們都坐得像一座座石柱,像死物,隔很久會有一個老人伸一個懶腰,除此以外,沒有一點動作。那部電視是整座老人院的聖物,圍着它來坐,像一個宗教儀式。老人們臉上都沒有表情,目光呆滯,他們像已經在這兒坐了一輩子了。不遠處,是另外四個老人在打麻雀,可是都不出聲,不談天,慢慢地摸牌、打牌,我從沒見過不嘻哈亂罵的雀局,如此寂靜的一桌,手輕得連麻雀牌間碰撞的聲音都沒有。


相比起來,我們這一桌,大家雙手沒命地在空中比劃,看起來好像只有我們才是活着。


老人在這兒生活,作息吃飯,簡單得像回到嬰兒時期,唯一不同的,是育嬰室有粉黃粉紅的顏色,人人面帶微笑,因為嬰兒有着無窮的對未來成長的希望。但老人院,憂鬱蒼白,面容乾枯,身體與心靈同往地獄方向沉下去,「他們在等死罷了。」Mary的朋友在我身邊道,我很害怕。


而當你是個聾人,老了以後,也得一同跟着住進老人院的話,周遭的人都是健聽的,沒有一個同樣是聾的人陪伴着,聽不到一點聲音,身邊一個能夠跟自己用手語溝通的人都沒有,整個身體只剩下基本呼吸飲食和排泄,比乾沽更乾沽,虛空得像掉進一個黑池中,想說些什麼都沒有辦法說出來,而如果生了病,照料員也不懂手語,無從照顧,頭暈、身子痛,生病,但不能表達,也沒人知道,那 ──


唯一使我「安慰」的,是原來聽的老人,也不多話,整所老人院像是死城,聾或不聾好像分別不大吧。


Mary在一旁,使勁地談起自己的計劃:聾人應團結起來,向政府爭取,聾人要有自己的老人院,讓大家可以參與活動,讓老人可以聯誼、能行走的時候盡量走動,舒展筋骨,閒時則一同用手語談天。老人回答說:如果只有20個這樣住老人院的聾人,政府一定不理,50個,有50個或許就行了,或許。


我也說,別等什麼政府了,乾脆由聾人婦女們自行組織義工隊,輪流到老人院探訪聾人,定期籌款,節日時買月餅包粽子送上,自力更生好過靠人。


這樣瞎聊了一通,身邊有個照料員走來走去的忙着,她像所有護士,戴着一個口罩。我很想告訴她,如果要跟聾人溝通的話,你得把口罩拿下來,好讓對方看清楚你說話時的口型和表情。但我只是問:「那位老聾人在這兒好嗎?照顧他有困難嗎」,照料員答:「沒什麼問題,我們不懂那些手勢,但會簡單動作溝通,用口講一兩個字,他也會明白。」她用很甜蜜的眼神答道,沒撤,壞是壞在她是這樣的滿意,絲毫不感到需要有進步的空間,這樣的人最難改變,我有什麼話說。


我想起自己的老爸,他不是聾人,但中年開始聽覺退化,到現在已愈來愈難聽到聲音,我和媽曾經擔心他老起來該怎樣照顧,老媽說:「聽不到也沒關係,到了那時,人只剩下吃飯和拉屎,還需用聽的嗎?」 


「只剩下吃飯和拉屎」,那真是一個使人難堪至極的狀態,我想告訴老媽,沒有聽覺,但有思想呀,人會難過得要發瘋、會自殺,明嗎?


老聾人送我們到門口,笑容可鞠地說再見,他的腿不好,那道樓梯我叫他千萬別跟我們走下去,站着送就可以了,我至今仍想不明白老人院為何要用樓梯來鎖住老人。這樣的探訪,他一定是在期望下一次,但我看不到他能做些什麼來打發時間,24小時一天,怎過?臨行前我環看了整所院舍的老人,這大概是一場生離死別吧,我根本不知道下次會不會再來。


走出老人院,天色早已黑沉沉一片,Mary跟我走在街上,沒事人似地討論歸家要坐的巴士,我找對了路線坐上去,電視屏幕在播放環保片集「救亡16度III」,郭富城正肉緊地對着鏡頭說「救地球,救孩子」,我把頭側過一邊,過了這一晚,才說吧。


健聽人
陳意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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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聾人朋友的請願信


(沒有做過統計,究竟有多少聾人住在老人院,也不知他們情況是有多惡劣,我只見過他們其中一位,要爭取這件事,恐怕得從最基本開始,但至少,聾人的聲音...)



社聯關懷聾人長者的需要

聾人長者沒享受沒地方.....?
我今日看到茶樓吃餐飯時,感受到長者有部份是有子女,有部份是沒有子女,獨立長者通常自行會到茶樓飲茶,吃餐小點,飯盅之類,算是滿足,但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跟我們分享呢?至於,公園內有長老可以打太極及健身操。其實老人家最想希望就是,能跟自己的子女陪同傾下計,分享經驗之談,是最開心最快樂的事。
老人家遇到病痛,很多時都要靠社工或家人陪同,因為老人家很容易被人騙財,因此,很需要有愛心健聽義工幫忙及照應,像是一家人。
長老﹐尤其是聾人,年紀大,看不清楚,再加上行動不便,都可進入老人院提供住宿服務的需要,理應建立聾人安老院,先啱!
康樂中心的方面大把呀,唯獨獨居聾人長者的麻煩,因為無論說服方面的能力,長老大部份都很抗拒入住老人院及康樂中心玩玩,反而鐘意獨自在家中,比較舒服得無憂無慮。

反而會令長老很快變成老人痴呆症、記憶力下降!
相反,如果在退休的那一年,積極多方面去報讀再培訓,給予一些長老修讀有興趣的事,這樣的思維不會因為腦海和活動停鈍而變得痴呆,這個是很重要,也是教育老人家需要及時娛樂,自我增值,這樣聾人長老會比較有建設性的建議。
培訓中心裏面應有康樂活動、卡拉OK、麻雀要樂,也要有適當的房間給予醫療急救室,需由註冊護士及醫生在旁監督及照顧。
因為聾人長老不能照顧自己,
是的,聾人長老有隱敞病痛,如︰心藏病、高血壓、癌病……等等,數之不盡,每天檢查一次的身體檢查,仲要交昂貴的手續費及會員費。
這些事不是想到就去做的事。
社聯最主要是關懷聾人長老。
成立一間聾人長老培訓中心,是很多嘢搞的,有時,要安裝飲水機、電視機、等等。
我家附近有間聖雅各福群會有此類老人服務中心,不過是很細間,但我覺得以人為本的服務中心是會講很多很多社會的累氣和不公平的權利,仲會定時向書面及口頭匯報有關突發事件,向律師及警方及醫醫務人員跟進有關長老的個案,需要有良好的記性及表達能力。

主要手語翻譯義工?聾人長老不懂看字?
聾人長老不知香港的報導,例如派六千元如何?社聯加上宣傳給聾人長老。
這個是用簡報設計好及手語解釋先看得明白呀!
社聯會聯絡長老中心,大家留意宣傳片段,讓聾人長老免費學電腦,聾人長老最想學的
鄰舍有火災,聾人長老不知發生火警,大家很不安!
點樣救呀?點樣安裝呀?
這點我很明白你的感受!
我見有長老戴平安鐘
申請平安鐘是每個聾人長老都應該有的︳為何要多一個火警鐘呢?
聾人長老不合平安鐘。
其實平安鐘跟火警鐘有什麼不同呢?
是分開的,鄰近如有火災,聾人長老看火警鐘門,是不需要平安鐘,要平安鐘︰就好以有聾福給予的平安鐘,但地區有限,但聾福沒有推介宣傳平安鐘和火警鐘給聾人長老聾人長老想去短線旅行,但聽不到導遊說話內容,因此,覺得小費是多餘,看來你對聾人長老接觸方面有了一定的經驗,其實短線旅行需有手語翻譯員在旁充當小費就可以,但要另外比錢請多一位陪同,就可以解決。
小費是每個旅客都需要給予的目的是帶領旅客安全及往返照顧,但不包括手語翻譯員,如要手語翻譯員,請早些親臨聾人各福利機構申請安排陪同,聾人長老喜歡聽中國歷史地方,需要小費給翻譯員!
展望將來,聾人長老人口增加,聾人長老中心內包括手語翻譯員、護士工作。
人口老化,政府資源財政短缺,我們唯有增加稅款給特區政府,以方便收支獲得平衡,還有服務員、護理員、雜務員、活動助理,社工輔導員、電話接線生、部門主管及組長的職位,還有關懷義工大使定時開會討論。仲要請會計文員。
最主要是每年都需畏從公益金及香港賽馬會捐款贊助,咁先能夠做到這些工作。否則就不能實行。
在此︳並要多謝MARY NGAPPLE YAU分享有關長老的經驗,我們才能寫好一篇文章,多謝大家的支持!


聾人
游慧貞

Thursday, May 26, 2011

一年前,她離開了我…

一年前,她離開了我…


在一個天色陰霾,沒有陽光的星期天,我與媽媽正在午睡,突然家中的電話響起,是爸爸…


「嫲嫲不行了,立刻到醫院!」


我與媽媽立刻換上簡單的衣服,拔足離家,奔上的士往醫院去。


短短的幾分鐘車程卻令人覺得何其的慢長,心情是何其的不安,那種擔憂的感覺,非他人能夠體會。終於到達病房,爸爸已在門外等候,只說了一句「走了」,踏入病房只見三位姑姐已經哭成淚人。大姑姐跪在床邊,手握著嫲嫲冷冷的手,低泣地問著:「為什麼不等我就走?為什麼…」三姑姐嚎啕大哭地說著:「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走了?」二姑姐靜靜地站在一旁,一直用手輕擦著臉上的淚水。


我望著眼前的一切,雙腳一步一步沉重的向前走,走到病床的末端,見到嫲嫲,整個人已愣住了… 嫲嫲的眼睛已經閉上,臉色變得灰白,只因血液已停止在體內流動;口微微張開,有如呼吸著最後的一口氣;身體亦變得冰冷僵硬,已失去人應有的體溫及柔軟度。


我的心跳也像停了下來,一句聲都說不出口,呆呆的望著床上的嫲嫲,直至弟弟從公司趕來,到達病房的一刻,我的意識才清醒過來。爸爸叫我們兄弟倆跟嫲嫲說一聲,我與弟弟走到病床旁,「嫲嫲,我和弟弟已經到了…」,這時候,眼眶內的淚水瘋狂地湧出,喉嚨哽咽得沒辦法完成餘下的話,我也哭成一個淚人…


這種場面是我人生第一次經歷的,完全不知道應如何反應,只好獨個兒坐在病房的另一角,心裡回想著已往的一切。我是嫲嫲的第一個孫子,嫲嫲對我偏心我是了解的,每逄家庭聚會,她都會特別照顧我,永遠把最好的都留給我,好吃的糖果巧克力、又甜又大的水果、白切雞雞腿、我愛吃的菜… 由小到大我都吃不少,嫲嫲對我的愛我完全感受得到。可能已經習以為常,慢慢便變成理所當然。直至嫲嫲離開我的一刻,我才感覺得這並不是必然。


回想起最令我傷心的,是嫲嫲離開前一天跟我說的一句話。我與媽媽到醫院探病,嫲嫲一直嚷著要回家,姑姐們說盡一切的話來逗她,這時候,嫲嫲握著我的手說:「樺仔以後要乖,以後要乖…」這就是她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現在想起,心裡還是酸溜溜的。

沉重的氣氛瀰漫在病房內,一段時間後,護士要帶走嫲嫲,我們一行十多人,包括嫲嫲的四名子女及其丈夫妻子,以及十名內孫外孫,陪著嫲嫲走人生最後的一段路,目送她被推進寒冷的房間內,我們便向嫲嫲三鞠躬,以表對她一生的付出而致敬。

一年後的今天,嫲嫲已經離開,一切都變成回憶。帶著大大的眼鏡,穿著翠綠色的毛衣,坐在「私人的」舊式木椅上的嫲嫲,那溫柔慈悲的臉容,這些都深深我印在我腦海中。最遺憾的是我未有好好的關心及了解她,但現在可惜已沒有機會。

每個人的一生中,是不是都會有遺憾的事呢?是因為年幼無知?還是其他種種的原因?要無憾的離開這世界,應好好地計劃自己的人生?還是要活在當下?這結構性的問題,的確要花很長的時間去思考,方能有一個適合的答案。

嫲嫲,我懷念妳…

Friday, April 15, 2011

停下來的豆腐

承接之前提及的「人情味」,今次想介紹一間無意間發現的豆腐店。

某一天的下午,走過深水埗北河街的小店鋪,在鋪與鋪之間見到一間有趣而有味道的豆腐老店。在門口看了一眼,便毫不遲疑的走進這老店。


店鋪裡的陳設充滿著舊香港的氣味。枱及椅子都是用木貼上淺綠色膠板,加上生了鏽的鐵枝作為支撐而做成的,形象簡單又耐用,配上地上舊式的併花地磚,已經可以鉤起不少的集體回憶。牆上放著一瓶瓶腐乳及辣椒醬,以吸引路人的視線;牆上也有掛上一張張餐牌,以介紹各種美食;牆上亦有大大的店鋪寶號,以正視聽。這一切一切就像一幅生動立體的蒙太奇,併貼在店鋪裡的牆壁上,令人看得目不暇給。



坐在店鋪的一角,觀看著店鋪裡的各種動態。客人走進店裡坐下,向店員姨姨落單後,便靜靜地等著… 店員姨姨送上熱騰騰的食物,客人便二話不說地把食物往嘴裡爬,待食物吃光後,客人便往門口的店員姨姨付錢。整個過程來得既自然又順暢,似乎大家已有一種無形的默契,應該會是「熟客仔」的所為。




一些一直存在於身邊的東西,慢慢便變得習以為常,又或者是香港人的步伐太過急速,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機會,仔細看看身邊的事物,能夠偶爾放慢腳步,往往會有意外收穫。濃厚的歷史味道,以及人與人之間單純、直接的關係,在豆腐店中可以細意品嚐。相信在歷史參考書中,或博物館中亦未必能感受其切實的存在。但只要花上四元買一杯豆漿,便可到現場看這一齣歷史記錄片。

Thursday, April 07, 2011

湯丸雜記

湯丸,我愛吃花生的,很香,每次都吃得美美的。而芝麻呢,也很好,但不夠濃郁。

這一回,我在甜品店叫了「鴛鴦湯丸」,四顆芝麻、四顆花生,伴着薑湯,我吃得很高興。

「怎麼不叫一碗全花生的湯丸呢?」朋友問:「你不是說愛吃花生嗎?」

我有點不好意思:「如果全部都是花生的,那每一顆湯丸,我一咬下去,都會發現,那是花生的。」

「那當然啊!」朋友智力很是正常。

「但這一碗,就不同了」我說:「每一顆咬下去的時候,如果是花生的,我便會暗喜:『哇呵呵,是花生,中了,真好吃。』」

「如果是芝麻呢?」

「如果咬下去,是芝麻,我就會想:『啊哈哈,又吃掉一顆芝麻了,那麼接下來的是花生的機會又高了。』」

「於是你每吃一顆湯丸,感覺都不同。」朋友補充:「在這個碗裏的,不是芝麻,就是花生,所以它既可能是芝麻,也可能是花生。」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很奇怪。對,為什麼不就好好地叫一碗全花生的湯圓呢?

Friday, April 01, 2011

令人回味的「人情味」

看了你給我文章的回應,自己心裡就像被敲了一下…


這段時間,我特地用另一角度觀察地鐵內的情況,的確,我之前提出的亦只屬少數的「惡行」,影響大眾的和平秩序,而我的目的都只是想減少情況繼續惡化。總括而言,香港是一個高度自律,樂於助人的文明城市。


社會不停的向前走,今天的總比昨天的好,然而我對舊香港還是有一份憧憬。


之前看了一齣以舊香港為背景,講述屋邨居民生活的喜劇。這套電戲吸引之處,除了滑稽有趣的橋段及對白之外,就是它所帶出的那份「人情味」。香港的屋邨始於六十年代,起初的目的只是為了解決天災帶來的住屋問題,後來港英政府大量興建,便為中下階層提供了一個「安樂窩」。而我也是在這個「安樂窩」中長大,但可惜未能經歷戲中居民的手望相助及互勉互勵。社會雖然不斷進步,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卻越來越遠,「各家自掃門前雪」的情況更加普遍。


相比起舊香港,今時今日的香港便正正缺乏了這份「人情味」。人人為口奔馳,眼裡看到的事和物越見狹窄。當問題一旦出現,市民的耐性與包容便頓時盪然無存。特別在財政預算案出台之後,反對的聲音此起彼落,市民對政府的質疑更是變本加厲。六千大元的「抗通漲救助金」應放在強積金還是節現?誰有資格拿這六千大元?關愛基金又能否補貼?另外,點解政府一直堅持不覆建居屋?而置安心又可否幫到中產階層置業?


社會上出現這麼多的問題,市民便將矛頭直指這「夕陽政府」。當然,做成現時這兩難的局面,政府是責無旁貸的,但這一大堆的結構性問題,其實並不是單靠一份財政預算案便能完全解決,社會各方都有責任。為市民的,應理性的踴躍表達意見,盡力與政府尋求共識;為官者,亦應虛心聆聽民意,用心為市民服務。兩者多一點包容,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家和」才可「萬事興」。

Tuesday, March 22, 2011

溫厚和平的鯽魚

高雲小子:


見你把香港人說得如此不濟,今天坐地鐡上班,我便特地留心看,早上八點多鐘的鰂魚涌地鐡站,是怎樣的?

坐扶手電梯,右邊的人都是站着不動的,留出空間給左邊的人上落。在行人管道中,大家都像一堆向前疾游的鯽魚,步伐一致,默不作聲,高跟鞋與地面相碰的聲音咯咯地在空洞的管道裏迥盪着。轉車的月台上,人們一出了車箱便沒命地向前跑,但到達了對面月台後還是會乖乖地組成一排排的隊型物體,安候下一班車。

唯一使我有點不安的,是坐到筲箕灣站時,身旁有個熟睡中的人頭晃了過來,可是他很快又醒了,把頭側過另一邊,繼續睡。

而我立時原諒了他。他看上去多睏啊,或許他昨晚剛加班到半夜,今早又要一早起來上班呢?香港人平均每天睡幾多個小時你知不知道?

我走路一向慢,在路上,常被人暗地裏使勁推開,我也不太喜歡這感覺。可是我又想:香港住了多少人我有否想過?人們該如何在一個七百萬人的城市裏擠,擠得到自己的目的地去呢?這種陰柔的推撞術,是不是我們在這個擁擠的鬧市裏發展出來的生存技能呢?

擠完個多小時的地鐡,我終於上到班,那是一間安靜雅緻的辦公室,我的坐位面向一幅碩大的玻璃窗,陽光恰恰在早上的時間照得特別柔和,我可不感到眼睏。

跟你剛好相反,我認為香港人公民質素非常優秀,溫厚和平。回想第一年的七一大遊行,五十萬人上了街,我們不是都安安靜靜的在走路嗎?而到了今天,我們的示威人士終於衝出了馬路,堵住汽車,搖搖鐡馬,得麻煩警察來把他們團團圍住,噴噴霧。有一次提起這件事,你說,香港人真差勁,整體退步了,那有這樣不守規矩的,還是以前好。

當時我沒有作聲,在政治的光譜上,我是屬於中間偏左的,遊行時我不會站到最前線去,但在後面的我喊口號還滿落力的,而選舉時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投票給長毛。我甚至會覺得,什麼?這樣子糟糕的一份財政預算案,積聚了那麼多民怨的高鐡、菜園村事件、西九又建來建去都不成,還有這樣嚴重的貧窮懸殊、弱勢社群的生活苦極了,福利問題遲遲不解決‧‧‧‧‧這樣子都只是搖鐡馬堵馬路?有哪一個政府會願意聽這樣微小的聲音呢?香港人什麼時候才能爭取到應有的權利呢?我們是有抵抗權的,高官的那一句「在逼不得已時使用暴力」同樣也適用於人民。

你能告訴我嗎?你是這樣一個克己守禮的人,面對日常生活、上班下班、坐車坐船,故然是好。但萬一有人欺凌你呢?如果有人不跟你講道理,不尊重你的意願,踩到你頭上來,再反過來說你不守規矩呢?如果那人是你父母、朋友、老闆呢?而如果,是你的政府這樣對你呢?你會默默承受,反抗,還是一走了之?

而坐地鐡時,我是一定會讓座的。


den

Sunday, March 20, 2011

香港人沒了?

近日看到很多文章將日本人與香港人,甚至中國人比較,反思之下,的確有點「羞家」。

香港可算是世界知名的城市,但公民教育的水平卻每況愈下,單單在港鐵內就已經看到人生百態。雖然月台上乘客們都靜靜地排隊等待上車,但列車一到站門一開,他們就像失了理性般衝入車箱內,無奈要下車的乘客就如快要產卵的三文魚,拼命地逆流而上。我明白上了年紀的伯伯嬸嬸很希望能得到一座半位,好讓他們的旅程可以休息休息,但如果不讓裡面的乘客離開,又如何取得他們的座位?

以上這個情況的形成其實皆因香港人欠缺「讓座」的概念,我之前便經歷到香港人如果看待「讓座」這回事。那天我乘港鐵上班,隨身帶著大小行李箱各一,及手提袋一個,行動可算是極不方便。列車到達北角站,一名老婆婆上車,她一手拿著一支柺杖,另一手件著手提袋,這時候坐著的乘客頓時忙碌起來,打機的打機,玩Iphone的玩Iphone,裝睡的裝睡,大家都用盡所有方法去避開老婆婆的視線,最過份的是對面一對年輕情侶,他們望了一望之後便繼續沈醉於情侶間的「手指遊戲」,根本想都沒想過讓座!我實在不忍心看見老婆婆搖搖欲墜地站著,便連忙推開腳前的大小行李箱,讓出座位,而旁邊的乘客便如釋重負的嘆了一口氣。香港人呀香港人,你們的良心是否已被豺狼吃掉?還是大家都習慣了保護自己,早已將良心鎖在保險箱內?

香港人缺乏公德心及公民意識的例子實在太多,你有否見過在繁忙時間的金鐘站,列車如何試圖關門都不成功?有否見過有人將整個背部靠在列車中的扶手上,其他乘客想抓緊扶手都沒空間?又有否見過有人站在自動樓梯的左邊,令其他趕時間的人想趕也趕不來?這一切一切大家都好像習以為常,默默的接受了。

我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仔」,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二十多年,眼見香港人的質素越來越差,除了婉惜外又能做些什麼?當中的責任誰屬?

有人會認為政府批太多國內人到香港,令香港變得「大陸化」,人的質素亦相繼下降;亦有人認為香港的教育制度腐敗,連基本的公民教育都無法做好。其實香港回歸中國已是鐵一般的事實,無論有多不願意亦無法改變。香港今時今日的旅遊業,不多不少也是靠國內的自由行旅客撐住。香港人在埃及、敘利亞的動盪局勢下,都是坐中國的包機回港。「一國兩制」的大前題始終都是「一國」。至於香港的教育制度,問題的確是有,但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議員,同樣亦會破壞議會秩序,做出粗暴的行為,所以人的本質才是最重要。

甚麼原因其實都是其次,香港人是否愛香港才是關鍵。日本人為了自己的國家能夠付出一分一力,為的只是重建家園。埃及人、敘利亞人為了自己的國家願意犧牲性命,與坦克大炮作戰,為的只是國家的自由及將來。香港是一片福地,甚少天災人禍,香港人只為香港做多一點,付出多一點,愛香港多一點,東方之珠依然會繼續發光發亮。

Saturday, March 19, 2011

我心看世界 — 北海道

近日大家的話題都離不開「日本」,皆因一場九級地震,令整個亞洲,甚至全世界都既心酸又心寒。面對每日報章上劫後餘生的照片,大家都不禁嘆一口氣,心想為什麼要他們受這種苦呢﹖更令全世界關心的可算是福島的核電廠,關心它的冷卻情況,關心它的輻射指數,關心它是否真的會造成更大的災難…


日本,是很多人人生必到的國家之一,而我亦不例外。


第一次認真體驗的日本城市是北海道 — 如果是因為工作而到日本的時間只是很短,所以不能說是「認真體驗」。


正如其他我日本城市一樣,都會有一座如電視塔的建築物,可從高空飽覽整個城市的景色,當然札幌都不例外。望著玻璃外的札幌夜景,是多麼的繁榮,多麼的漂亮,多麼的引人入勝…光是看著這夜景,便可讓我花上半個小時。


離開熙來攘往的札幌,立刻踏上大自然之旅。層雲峽的銀河之瀑並不是令人嘩然的那一種,看著河水從山上滑下來,與瀑布下的河川會合,反而令人有一種洗滌心靈,清新脫俗的感覺。能夠放下城市人的枷鎖,靜靜的欣賞大自然的美,比起花錢去做水療有效得多。


凡事都有正反兩面,火山亦是如此。既可如兇猛野獸般任意破壞,亦可如小貓咪般躺在大地上,讓雨水留在火山口中,徐徐睡去。做人如果亦可放下執著,多從多角度思考,世界上很多問題都可得到共識。


小樽是一個很另纇的城市,他有本土的和風味,同時亦有歐陸的味道。一對對硝子館中的玻璃杯,跟一個個音樂盒店中的小小音樂盒,為這個城市帶來一點點童話與夢幻的感覺。如果能夠用音樂盒令時間倒流,回到無憂無慮的兒時,我願意用光我所的有積蓄。


日本的確是一個多采多姿的國家,他吸引人的地方實在太多。無論是薰衣草田上我一草一木,或是Fmaily Mart內的一個麵包一支牛奶,都同樣令人愛不釋手,我們又怎會想見到這樣的一個城市變成廢墟呢﹖我雖然無宗教信仰,亦希望天保佑日本﹗


下期預告:同一國家,另一城市

Wednesday, March 16, 2011

常言道:時間怱怱,要把握每一分每一秒,活在當下。


當我還是一名黃毛小子時,當然不會明白其中的深層意義。但一踏入社會工作,被「大人世界」無情的欺負後,便開始明白其奧妙之處。


三年前「膽粗粗」的我放下自己所謂的專業,投身一間港產航空公司,開始非一般的飛行生活。亦因為這份工作,令我有機會與世界各地的人交流,接觸各地的文化。時間狠狠地在我身邊流過,令一名黃毛小子在三年間極速成長…


總括而言,我所得的比我失的多,而我亦享受這種生活模式。可是,生活還是需要一些衝擊,以至大腦細胞可正常運作,因此與朋友設立這個部落格,用相片和文字分享生活的點滴,為大家的生活加上一點點色彩。

Tuesday, March 15, 2011

婆婆的樹皮論

每當災難發生時,我都不由得嘀咕:怪不得當年我們的父母總會想方設法,把我們送去讀醫、讀建築、讀科學。你看,醫生護士跑到災區救治傷者、律師幫忙討賠償、建築師忙着設計臨時帳篷,重建房屋、工程師搭水管水井。而我,這個文學碩士畢業生,則一如其他老弱婦孺,呆在電視前看新聞,人家說核電廠爆炸可能性不高,都不知是真是假,忽然說洩輻射,又不知相不相信好,真沒意思。

可惜我不是核專家,否則這個時候就算不跑去福島救亡,也至少可以義正嚴詞地在電視上發表專業評論,澄清一下謠言,安撫一下嚇壞了的香港人。這幾天,在地鐡裏,巴士上,甚至餐廳裏偷聽鄰桌的對話,發現大家都使勁在談這件事:

「嘩!真係好勁,房子被水沖得整座都在飄浮!」(呃,那可是數以百萬噸的海水呀)

「XXXX,兩天前才說沒事,XX,現在連菲律賓都賴X野!」那些X是什麼,自不必說。

「所以話,現在什麼都不重要,最緊要享樂。」(下?點解?)

舖天蓋地,所有人都在談,電視新聞沒命地播放災難片段。見了朋友,開首幾句話,如果沒有談及「日本」、「地震」和「好恐怖呀」這幾個生字,就是你出了問題了。你是不在乎還是根本沒有看新聞?而我也不得不在牙縫擠出幾句客套的門面話,以證明自己仍然關心世界,不是沒良心的一群。

可是我一向是高度自省的一群,在說出「好可怕呀」這種話時,我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其實並不知道有多可怕。不要說二十公尺的巨浪,我平常連公共游泳池都不去,根本沒有機會讓水花沾身。無家可歸?我去年才去了人生第一次露營呢, 怎會知道頭上連塊瓦片都沒有的感受。一天吃足三頓飯的我,也從沒嚐過救援營養糊的味道。是以,人們愈把「恐怖」掛在嘴邊,我便愈感到抽離。記得小時候,如果我不肯把剩飯吃掉,婆婆總會說:「當年日本仔打香港,我淨是吃樹皮!」她愈是這樣說,我面前的那碗飯看上去就愈詭異,像忽地變成外星隕石似的。婆婆這樣說,意思是這些米飯......都不是常態的東西囉?這可是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我的東西。婆婆,您的意思是,如果這幾口米飯在這一刻,忽地消失掉了,您一點都不會驚訝?還會認為是很正常的事?大概,在婆婆的眼裏,「只有樹皮可吃」才是常態,而我每頓都有美美的白米飯, 是「可怕」 (加上我這孫女竟然不肯吃下去,就更「恐怖」了)。

光坐在電視機面前看新聞的我,真的能那麼輕易地說出「好可怕」嗎?那我先得證明我現在美滿的生活才是正常的。可沒有人說過呀,真的。究竟「可怕」和「正常」之間有什麼真正的分別呢?有什麼是恆常的呢?真的有恆常不變的東西嗎?

Monday, March 14, 2011

茶餐廳玻璃門上的剪報

小學時,愛看書,到了中學,愛寫文章。上作文課,全班同學都咿咿呃呃抱怨寫不出,就我一個人默不作聲,半小時寫一千字交功課。中文老師說:「一個晚上改幾十篇作文,又悶又睏,只有你的文章能使我提起精神來。」但當時一點都不懂得怎樣發展這個專長,只會想:「哦,那麼會考就少一樣事情要擔心了。」當年我數學成績最差,得出盡全力應付。

讀到大學,不知怎的跑去上藝術課,曾以為自己真正的歸宿是繪畫。畢業後,又一頭栽進去研究手語,多年多年,忘記怎樣拿筆寫字。最近,坐在電腦前,忽然又寫了起來,用了幾個月,以日記形式,在facebook上寫些生活小事,有朋友跑來說:「呵,蠻好看的。」,於是繼續寫下去。又買來一部照相機,拍的照片都放到網上,寫一點描寫的文字,然後,把這博客寄給一個記者看,竟然,她來採訪我!

很難不把這當成大事,對不起,我又不是什麼成功人士,從沒試過有人對我所做的事產生興趣,忽然來了這麼一下,真的捺不住,稍稍地沾沾自喜了一個晚上,「自我感覺良好」是最近這一年,朋友間常用的互相嘲諷的用語。現在不得不承認,今天晚上,當看到信報刊登了這篇文章這一刻,我真的高興死了,就像一家其貌不揚的茶餐廳忽然上了「飲食男女」的食評報導,店家不都會把報紙剪下來,大張大張的貼在店門玻璃嗎?(然後你進去,叫了個雲吞麵,呃,好難吃。)

這個博客日記,是我和一位朋友共同主持的。他愛拍照,我愛寫字,蠻有合作空間的。還有,2011年的寫作目標,我都得好好地定出來了。「良好的感覺」退潮後,下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寫下去,如何寫得更有意思,如何讓更多人讀到。有希望的生活,真的是過得比較恬意的,人們愛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感覺,不是沒有原因的。




Saturday, February 26, 2011

隨拍 (二)

工作了幾年,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有餘暇欣賞自己和身邊的風光。

重新拿起攝影機吧,我對自己說,再不這樣做,我的時間將被facebook和網上資訊完全佔據,肉體將不再存在,手指只懂得按鍵盤,我會變成一個死的活人。

很嚴重,我已忘了怎樣構圖,取景,忘了怎樣測光,怎樣拍出前清後朦的大光圈照片?忘了,但不怕,上網,所有人都發了瘋一樣拍大光圈,這已不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我擔心的,是我失去了對生活的觸覺,對美的敏感,糟了,我眼睛不再看見漂亮的東西,皮膚不再感到冷熱粗細,唯一發達的是味蕾,哈。

日子很快便過,我一事無成,但有很多人都幹出了大大小小的事。

看過許多有關環保的報導,最接近我生活的,是廚餘。啊,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香港四成的固體垃圾是廚餘,都是可以再利用的資源,卻倒到堆填區抽真空處理。我不是記者,沒受過採訪訓練,但是算是半個夢想吧,我很響往為一個議題發狂,搜集資料、圖片,用文字 (啊!我愛文字!),寫文章,結集。嗯,廚餘,我想,不如來做一件事來回應吧。

到百老匯,看中一部Canon S90,陳列品,還要是最後一部,機身有點花,所以便宜500元,我興高彩烈,買下。由那一天開始,每次在餐廳吃剩了東西,我都用照相機拍下來。

一邊拍,身邊的人問,幹嗎?東西該在吃之前拍,不是吃完才拍,我說,我不是要拍裝飾得漂漂亮亮的食物碟子,我在拍廚餘。大家聽後一陣沉默,然後,如常吃飯,如常地吃不完、倒掉。

漸漸地,我問朋友,可以拍下你吃剩的東西嗎?都說好,但當我問「你是廚餘的主人,想不想上鏡?」大家都說不好,一反常態。香港人平常不怕鏡頭,懂得擺超可愛的大眼晴小咀唇甫士,尤其喜歡在漂亮的聖誕樹旁拍、抱起毛毛熊拍、拿着精緻的藍莓芝士蛋糕拍,可是在一堆剩飯爛雞皮面前,大家都不想承認這些東西曾與自己有過關係。無所謂,我說,反正無論是芝士蛋糕或雞皮,如果你吃不完,最後都成了堆填區發臭的垃圾罷了。

有朋友吃剩飯,被我「當場逮捕」了幾次,終於忍不住:「這次我要把它吃光,不讓你拍到!」我心裏反而一陣欣喜,啊,是我的行為有了效果嗎?如果大家因為「不想被拍到」而肯把食物吃光,倒是這個計劃的一點收獲哦。

拍到的廚餘照片,不美。剩飯爛菜和吮過的骨頭,怎會漂亮?有時得跟侍應比誰快,他們總愛早早收掉碟子,好趕人走,沒有充裕的時間調光圈快門,所以有時照片有點太暗太光,但,都堅持用S90的全手動模式。

拍了三個月,身邊的人已習慣我亦步亦趨緊盯着剩飯不放,儲了一百張照片。然後我發現,這些廚餘,是可以分為不同的種類的。有的是因為我偏食,不愛吃的,但總不能叫餐廳幫你盛菜時一早去掉。有的,是餐廳為了好看而加的裝飾,一定不吃的。有的則是份量出了問題,很愛吃,但沒法撐下去,叫「少飯」也太多。有的蔥頭蒜片,用來炒菜更香的,但也不會吃呀。我本是在大學當研究員的,在一百張照片前,忽然職業病發作,分類:「這一堆沒吃光,是我自己的錯」、「這一堆,嗯,該是餐廳故意為了形象而浪費的吧」‧‧‧很鼓舞!由自己去發現的問題,很深刻,以後一定會記得。

接下來,得好好分享一下這三個月來的《廚餘日記》了。

隨拍 (一)

本來,我也很喜愛攝影。

我說「本來」,那大概是六、七年前,我還在大學裏,藝術系有攝影課。我很幸運,老爸借我超過三十年歷史的全手動菲林相機,雞手鴨腳地進黑房,拍過一些很入門、很學生的照片。有次和另一個女孩,到九龍塘付錢租時鐘房間,就是為了找尋拍攝「一夜情」的孤寂感覺,又想辦法跑到飛鵝山頂,在懸崖旁的一塊大石上擺甫士拍時裝照。

我拍的照片其實不怎麼漂亮,但重要的,是拍照的年代,那是我很有空很有餘閒,腦袋很放鬆的年代。工作幾年後,回想當時,很驚訝自己竟有那麼一段日子,不用受辦公室壓力煎熬、身邊沒有必去的約會,也不怕明天起不了床上班。就這樣很純粹地在街上拿着攝影機,從白天閒逛到深夜,以攝影為名,無聊遊盪為實。有這樣的廣闊的空間時間,是無論如何也可以拍到一點什麼出來的。一如今時今日一眾手持單鏡反光機的女孩們,我也喜歡拍夜幕低垂的街燈,映襯自己長長的倒影;兩根樹枝,上面各一有片深黃的葉;幾幢高聳入雲的大廈,從低處向上取景,得到十數條透視感極佳的直線,又或者,一個在老區公屋樓下的老伯在長椅上屈腿看報,手上的香煙悠閒地向上盤繞;一隻街貓的眼在深情地望着遠方的夕陽 (當然,我的景深超淺,貓是近景,很清晰,夕陽是遠景,很模糊)。

當我從工作中抬起頭來,重新拿起攝影機想拍點什麼時,便發現街上老是有專業相機的廣告,以低至數千元的價格發售,凡是自覺有點藝術氣質的女孩,都買一部,用來拍攝每天的生活雜碎 (順帶一提,單鏡反光機的正確操作手勢是一隻手穩住機身,一隻手托鏡頭,記着把相機帶繞住手腕哦) 。上段的類似題材,在網上以大量大量的數目複製。我很喜歡自然地隨手拍,但發現這種「自然」以極不自然的方法成了「隨影」的常規。一班朋友,會相約到一個地方,一起隨影 (我很納罕,為什麼隨影要預約?又,在一片喧鬧中,還有空間靜下心來嗎?)。在Facebook上,我幾乎認識了全港所有街貓,也覺得如果有外國人要透過這些照片了解香港,應會以為我們只有老舊村屋,吃的都是鹹魚。真的,本來我也覺得這些相片有點意思,可惜當隨影成為了一窩蜂的集體行為,佔據我們的硬碟太多空間時,它不知不覺被我們「玩死」了,正如唱K,再怎麼好,也不過是重複別人的作品。

於是乎,我拿在攝影機,在街頭,不知要拍些什麼好。